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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灯光下,老团长仔细打量着我,然后感叹地说:“你也老了,头发也掉光了,不是在咱村唱戏时的样子了。”没让我多说,他坐下后便自问自答:“你记得吗?你第一次登台唱戏只有14岁,和13岁的小丽唱《苏三起解》,你当解差崇公道,她演苏三。你的道白清爽,她的唱腔中听,一炮就打响了。”

  “你记得吗?那年你和你爹同台演出《空城计》,你爹扮孔明,你当琴童。你爹的老生唱腔好哇,可惜不在了。”

  “你记得吗?那年冬天晚上,咱们剧团到侯家集演出,天那个冷啊!你当个小和尚,剃个锃亮的光头,站在台上一动不动,下场回到后台,你咧着嘴说:妈呀,我的头都冻爆了!”

  ……

  我惊呆了!老团长如此清晰的记忆,使那段历史立刻鲜活起来。在他不停的叙述中,我发现,来人黯淡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,苍老的声音也揉进了金属的音质。好像是电光火石照亮了他苍老的心,他的心海变得清澈澄明,一叶不系之舟在心海任意游动。那小舟装载的不是纠缠他一生的悲欢离合、痛苦与磨难,那些都被他省略了。小舟装载的“核心货物”是业余剧团的人和事。那么多我也熟悉的名字和我记得或不记得的事情,让我在小舟中一览无余。这真是让我深深地感动了,被唤醒的记忆像一扇通向过去的窗口,让回忆的小鸟飞了回去。

  过去,老家文登盛唱京剧,每逢过年,十里八村就有一台大戏,连唱几天不停,热闹非凡。所以当地就有童谣说:“拉大锯,扯大锯,姥姥门前唱大戏。搬姑娘,接女婿,跟来个外孙真淘气……”这些唱戏的并非什么“专业”人员,都是本村的老农民,利用冬闲时,组成临时剧团,义务排练,义务演出。我们村是个大村,京剧人才济济,又有在县京剧团当团长的慈曰开(我村人)支持,所以剧团办得很有名气。每年过年,在自己村唱完,还被请到外村演出,为此,村人都觉得很有脸面。往往,剧团外出演出时,村里的年轻好事者,也结帮拉伙跟了去,戏虽然都听过了,但目的是去叫好助威,像现在的球迷啦啦队似的。既然村人这样喜欢京剧又看重自己的剧团,那么,对操持这个剧团的人,自然要高看一眼。这个被高看一眼的人,就是“老团长”。

  老团长名叫曲夕龄,“团长”这一称呼,既不是他的外号也不是他的官衔,那是村人送他的尊称。按说,我的这位大爷当个并非官办的村剧团团长满够资格,共产党组织还在地下秘密活动时期,他就是村里仅有的四名党员之一(现今每月享受90元的生活补贴),后来还当过民兵连长,弄个团长当当还不是小菜一碟?可他深有自知之明,按他的话说:“咱不会拉琴不会唱,哪能外行领导内行啊!”所以.从我记事起他就是剧团的老成员,一直是个跑杂的。可除了导演的活儿他不管,其他的事像召集人啦,借家什啦,解决内部矛盾啦,和村干部联系事及维持秩序等等,都是非他莫属,连外村来请剧团演出,都首先找他商量。村人心里清楚,没有这样一个热心人,要办剧团,门儿都没有。这样,不知是谁引的头,对他叫开了团长,而且一下子就叫响了,后来又在“团长”前面加了个“老”字,以表示更大的尊重。

  2001年4月18日夜晚,在胶东故乡兄长的小屋里,我与老团长42年后重相见,我们已经都是老人了。虽然与他87岁高龄相比,我差了22岁,但毕竟我也是年逾花甲之人了。游子回乡,故人相会,自然要从心底翻腾出那些积年陈事作为话题。可我没想到的是,老团长首先拾起散落在人生路上的花絮还是京剧。事后我想:在我回家的当天晚上,老团长拄着拐棍摸黑来看我,那不单单是因为我是他本家远房侄子,更重要的是,因为当年我曾是他钟情的业余剧团的一员,他把我看成了戏友。

  记得1950年,我家的成分由上中农,一下子跃居地主阶级行列,唱戏的父亲当然再不能登上戏剧的舞台了。那年。村剧团要排演《空城计》,在支配诸葛亮这一角色时,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。导演说,还是夕安(我父亲)演合适。老团长听到后,二话没说就去找村干部,也不知他费了多少口舌,干部们冒着犯没有阶级观念错误的危险,终于恩准父亲登台了。这样,我的“地主分子”父亲,在随后的几年里,每逢过年唱大戏,都能坐在高高的城楼上,字正腔圆地唱着:“我正在城楼观山景,忽听得城外乱纷纷……”我想:那该是父亲在没“摘帽”时最开心最能抒发情感的一刻吧?

  想到这些,我深情地望一眼老人,不无感激地说:“大爷,过去咱们村的京剧那么红火,多亏你啊!”老人连忙摇头说:“我算什么,主要是那时的人心齐,唱戏不挣钱,为了给大伙儿图乐和也愿干。后来就不行了。”

  老人痛心地告诉我,“文革”中,村人省吃俭用集攒下的家底——京剧“行头”,全被红卫兵烧掉了!他千辛万苦只保存下一本《京剧大全》。他说:“我寻思,有了剧本就能演京剧,后来就交给了你文泽哥(琴师)。可没想到,有了剧本也没用了,那时帝王将相不能演了,后来让演也演不了啦,年青人都进城打工去了,村里剩下的都是老掉牙的人了,怎么演呢?”说到这里,老人叹息了一番,然后说:“现在想过戏瘾,只能听听小辫的清唱了。”

  说到小辫,老团长又精神一振地说:“你还记得小辫吧,后来她演苏三,你也给她当过解差。她现在虽然是70多岁的人了,可嗓子还是那么好,晚上没事儿,经常是文泽、惟森操琴她清唱,大伙儿都愿听。哪天你们凑在一起,来场清唱的《苏三起解》怎么样?”我忙说不行不行,台词我全忘光了。老团长说:“不怕的,台词小辫全记得,让她给你提词儿。这事就这么定了,还是我来张罗。”

  我想,老团长一定非常失望,他没有最后促成此事,因为在家短短几天,我东奔西走不得空闲,没有再见老团长一面就走了。这一走,给我留下了终生遗憾,2003年8月的一天,故乡的大嫂来电话说“咱们曲家的老寿星夕龄大爷老了。”听了这消息我后悔不迭,那年回家,真该晚走几天,和小辫来场《苏三起解》,一来圆一次自己的京剧梦,二来了却老团长的一番心愿。

  面对故乡,心说:大爷,请你听好,现在,侄儿为你说一句崇公道出场时的道白,告慰你的在天之灵。

  “你说你公道,我说我公道,公道不公道,只有天知道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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